界面新闻记者 |
界面新闻编辑 | 刘海川
广阳岛坐落于重庆市主城区东部铜锣山和明月山之间的长江之中 ，被称为长江“风景眼” 。广阳岛经历多年开发 。近年来 ，伴随着大开发到大保护的战略扭转，广阳岛生态得到快速恢复 ，期间面积高达168平方公里的广阳湾智创生态城计划 ，正以此为依托展开蓝图。
近期，随着重庆市委常委 、政法委书记陆克华等多名官员被查，这座长江上游最大江心岛的开发话题引发公众讨论 。广阳岛再次陷入舆论漩涡后 ，或影响广阳湾智创生态城整体规划建设 。
“广阳岛事件 ”
2024年11月4日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消息，重庆市委常委 、政法委书记陆克华被查。
11月5日和6日 ，重庆市纪委监委又连续通报 ，重庆市城市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王岳，南岸区委副书记 、区长王茂春 ，两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
这3人都有参与广阳岛开发的工作经历 。2021年10月21日 ，重庆市政府新闻发布中心举行广阳湾智创生态城规划发布会，分管副市长陆克华牵头介绍相关情况 ，王茂春 、王岳同时出席 。当时 ，陆克华还身兼广阳岛片区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领导小组副组长，王岳是广阳岛片区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
11月8日 ，重庆市纪委监委再次发布消息 ，该市人大民族宗教侨务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蹇泽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 。蹇泽西曾在2010年-2012年担任过南岸区委常委、区政府副区长 。
目前，重庆官方尚未证实上述几名官员被查是否与广阳岛开发有关联。不过，社会舆论已将关注焦点对准广阳岛 。中国经营报报道 ，近一个多月来 ，重庆当地关于“广阳岛事件 ”的议论颇多，且多个信源显示 ，陆克华被查或与“广阳岛事件”有关 。
该报道称 ，所谓“广阳岛事件 ”，是指该市斥巨资开发主城区东侧10公里处的长江第二大岛屿广阳岛 ，经多年开发后 ，该岛至今仍处于无法正常投运的“荒岛 ”状态，投入产出严重不成正比 ，且每年需要投入约2亿元维护费用 ，因此被人举报，随即重庆一批官员因此接受调查 ，当地人称“广阳岛事件”。
值得注意的是 ，广阳岛所属的重庆市南岸区，近年来已有不止一名区委书记、区长级别官员落马 。
2016年1月，重庆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谭栖伟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谭栖伟曾于1997年-2006年在南岸区工作10年 ，先后担任区长和区委书记。此外 ，2009年10月-2012年3月担任南岸区委书记的夏泽良，是在任上被查 。
就是在谭栖伟和夏泽良主政南岸区期间 ，广阳岛迎来开发热潮 ，同时也出现开发乱局 。
公开资料显示，2002年7月10日 ，广阳岛旅游开发管理委员会挂牌成立。当时 ，广阳岛开发样本对标的是美国纽约长岛居住区。广阳岛旅游开发管理委员会2003年4月给媒体提供的一份材料显示，计划投入100亿元巨资进行广阳岛综合开发 。2006年7月 ，当时已升任重庆市副市长的谭栖伟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广阳岛已引资130亿元，敲定年内开工 ，它将被建成拥有高尔夫球场 、游艇俱乐部等多项设施的国际休闲旅游度假区 。
但是 ，广阳岛开发计划后续实施的并不顺利，投资方几经变更，规划项目也是多次调整。
重庆广阳岛绿色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官网资料介绍 ，2017年以前 ，广阳岛定位为商业居住开发为主，最多时曾规划了300万平方米房地产开发量 ，留下了2.68平方公里开发地块 、7个大土堆、25处高切坡 、2处采石尾矿坑和25.45公里市政道路等开发痕迹 ，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遭到严重破坏 。
“广阳岛当初就像重庆的百慕大三角一样，进去了就出不来 。”重庆市一位法律界人士告诉界面新闻 ，该岛建设开发这么多年一直不见起色 ，耗费了大量资金和资源，却没能带来投资回报。
随后 ，广阳岛实现从大开发到大保护的扭转 。人民代表报2024年8月刊发《广阳岛“重生记 ”》一文介绍 ，2017年下半年，重庆果断叫停广阳岛上的“大开发 ” 。2021年10月 ，重庆市委 、市政府正式将168平方公里的广阳岛片区命名为“广阳湾智创生态城”。
2022年1月 ，重庆市政府《关于高质量创建广阳湾智创生态城的意见》提出到2025年的发展目标是，广阳湾智创生态城建设取得重要进展，广阳岛城市功能名片的效应充分显现 ，高水平引领重庆在推进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中发挥示范作用 ，碳排放总量进入平台期，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初步建成 。
为强化财政资金支持力度 ，这份文件还明确 ，将广阳湾智创生态城范围内位于广阳岛以南片区土地的出让收益用于片区项目建设和存量债务偿还 。支持广阳湾智创生态城加强政府债券项目储备，支持符合条件的项目发行政府债券。
生态城何去何从？
在广阳湾智创生态城整体规划引领下 ，广阳岛的生态修复率先提上日程 ，截至目前，已经实施完成两期工程 。广阳岛生态修复项目还曾获得2023年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 ，入选联合国“生态恢复十年 ”优秀案例 。
针对多家媒体日前报道称广阳岛开发投入与产出严重不成正比 ，像个“半成品 ”。一位参与广阳岛建设的建筑业内人士对界面新闻介绍，广阳岛生态修复项目主要工作已经完成 ，但是因为岛上功能性设施 ，比如国际会议中心、长江书院和大河文明馆等尚在建设中，处于收尾阶段，所以全岛生态建设并未全部完工。
该建筑业内人士强调 ，“广阳岛开发本身是生态优先 ，基本已经先建设完成了，但是广阳湾智创生态城的建设却没有跟上 ，现在外界把问题都归结到广阳岛本身 ，这个论断可能并不科学 。原来官方规划的是留白广阳岛生态，以此带动广阳湾智创生态城 ，形成生态导向型的发展模式 。也就是说 ，不搞大开发，但也不是不开发 ，要开发的是岛外的广阳湾智创生态城。”
广阳湾智创生态城为何建设进度缓慢？上述建筑业内人士表示 ，该生态城项目总体由南岸区管理，但是也归重庆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 ，两个部门之间协调可能有问题 ，一些具体工作不知该由谁负责 。
同时，“南岸区有115平方公里土地划拔给生态城，这是谁的责任 ，或者谁来担当 ，谁来共建，当事方可能都还没分清楚 ，导致规划都做好了 ，城市设计也做完了，就是落不了地 ，无法实施 。广阳湾智创生态城 ，从谋划层面呈现出特别好的科学逻辑，但是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很好的机制推动实施。 ”该建筑业内人士表示 。
近期关于广阳岛开发的争议中 ，投资金额究竟有多少 ，成为主要焦点，但是各方引用的数据并不统一 。
中国经营报报道称 ，广阳岛及相关配套项目的总投资金额为125.2亿元 ，另有信源显示，广阳岛及其周边相关项目，实际总投资为280亿元至500亿元。当地相关官员称 ，280亿元这一数据 ，可能包含拆迁赔偿及补偿等 。另据极目新闻报道，重庆市发改委官网相关文件显示 ，2011年广阳岛综合旅游开发项目预计总投资150亿元 。而在大保护阶段 ，梳理广阳岛相关建设项目投资，从2021年10月至今 ，相关建设项目花了42亿元 ，这显然与百亿有差距。
2020年5月，王茂春在重庆日报报道中介绍 ，广阳岛智创生态城正在建设68个重大项目 ，总投资1000亿元以上 。2022年4月，“南岸发布 ”微信公众号发文介绍 ，当年广阳湾智创生态城共安排重点建设项目80个 ，总投资1438.37亿元，年度计划投资258.87亿元 。
目前已知的是，先期进行的广阳岛生态修复项目花费已经基本确定。2024年8月 ，自然资源部微信公众号发文介绍 ，广阳岛生态修复项目总投资约13.5亿元。上述建筑业内人士则表示，据其所知 ，广阳岛生态修复两期项目总体花费或在15 、16亿元左右 ，但是，“目前项目还没有最后结算 ，所以无法确认具体金额” 。
该建筑业内人士近几年长期在广阳岛上工作 ，与陆克华 、王茂春和王岳等人都有接触，在其看来 ，这些官员背后是否存在腐败问题并不清楚 ，但是他们对项目要求很高，说明非常重视 。
当地人士反映 ，陆克华在担任副市长主抓广阳岛项目期间 ，曾每个周六都要到岛上视察，查看工作进度。上述建筑业内人士确认这一说法属实 。
有当地人士提到的一个细节是，陆克华有一次到岛上视察 ，看到树上有颗钉子 ，他说了一句“树上钉子要清理干净 ” 。第二次来岛上时，他发现钉子还在 ，就生气地说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那就让书记去把钉子拔了。结果 ，现场真的找来一架梯子 ，区委书记爬上去把钉子拔了 。这件事情是否属实？上述建筑业内人士对界面新闻证实，确有其事 ，不过最后拔钉子的并不是区委书记 ，而是项目建设方人员 。
广阳岛乃至以此为依托扩展出的广阳湾智创生态城未来如何？规划蓝图能否实现？上述建筑业内人士认为，“广阳岛已经建完了 ，关键是广阳湾智创生态城怎么办 ，生态城仍需要按照规划一张蓝图干到底，如果按照理想状态建设，未来肯定能得到特别好的结果。 ”